三代人唤醒“七千年” 考古人孙国平带你“亲历”河姆渡这50年

潮新闻 共享联盟·余姚 张雯 徐珊珊 劳超杰 记者 陈醉

今年是河姆渡遗址发现五十周年。

(资料图)

“五十年前发现的河姆【mǔ】渡遗址迄今【jīn】仍是【shì】浙江以及中国沿海地区最【zuì】重要的一处新石器时【shí】代【dài】遗址，是代表长江流【liú】域和整个中国【guó】南方地【dì】区史前【qián】社【shè】会【huì】的最主要窗【chuāng】口。”说【shuō】起这，浙【zhè】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【suǒ】史前考古【gǔ】室主任、研【yán】究员孙国平的语气中满是骄傲。

孙国平从【cóng】事浙江【jiāng】史前考古调查、发掘和【hé】研究，参【cān】与或主持了【le】浙江省内遗【yí】址的数【shù】十【shí】次野外考古发掘。其中【zhōng】，连【lián】续【xù】15年主持河姆渡文化代【dài】表性遗【yí】址——田螺【luó】山遗址的主动【dòng】性考古发掘和多学科研究。

“蛮荒之地”出土七千年文化

司【sī】马迁在【zài】《史【shǐ】记》中记载，远古时【shí】期的长江【jiāng】中下【xià】游和南方地区“地广【guǎng】人稀，饭稻羹鱼，或火耕而水耨”，社会经济和文化水平【píng】一直落【luò】后于【yú】黄河【hé】中下游地区。

“司马迁将南方地区或长江流域表述为‘蛮荒之地’、不太适合早期人【rén】类居【jū】住【zhù】。在【zài】这个【gè】历【lì】史背【bèi】景下，1973年前，我们浙江的考古工作主要在【zài】杭嘉湖平原【yuán】地区开展【zhǎn】。”孙国平【píng】介绍道，当时，不【bú】少专家都认为宁波、绍兴甚至余【yú】姚【yáo】四明山山脚下这一带滩【tān】涂和低【dī】海拔的平原地区不太【tài】可能【néng】有【yǒu】早【zǎo】期人类【lèi】活【huó】动的遗存。

1955年西安半坡遗址的发掘，引起国内外【wài】的很大轰【hōng】动。因此之【zhī】后很【hěn】长一段时间里，学术【shù】界更加肯定【dìng】黄河流域是中【zhōng】华远【yuǎn】古文化【huà】的主要发【fā】祥【xiáng】地。

这一【yī】根深蒂固【gù】的历史观点直到1973年夏天河【hé】姆渡遗址的发现【xiàn】才被打破。这一考古大发现就【jiù】像一道【dào】闪电，划破了当时社【shè】会公【gōng】认的【de】中华文明发祥【xiáng】地在黄【huáng】河流域这一认知【zhī】的夜空。

而在河【hé】姆【mǔ】渡遗址刚发现之初，仍然有不【bú】少专家学者对此事【shì】怀抱将【jiāng】信【xìn】将疑【yí】的态度。

“对【duì】出土文化遗【yí】物年代判断是【shì】否出错”是当时持【chí】怀【huái】疑态度的专家学者普遍的疑问【wèn】。而这些疑问，随着眼【yǎn】见为实的干栏【lán】式建【jiàn】筑、“金【jīn】黄【huáng】色”的稻谷壳和大量碳化米的的【de】出土，以及多【duō】个碳十四测年数据的出台，均被一【yī】一粉碎。

“小学【xué】毕业那年【nián】，去【qù】余【yú】姚【yáo】龙【lóng】泉山参观了河姆渡遗址第【dì】二次发掘成果的特展，这份特别的人生经历好像【xiàng】冥冥之中就与‘河【hé】姆渡’有着深深【shēn】的缘分。”当时的参观【guān】印【yìn】象在孙【sūn】国平【píng】的记忆里埋下了一颗种【zhǒng】子，高【gāo】考那年，作为慈溪高考“状元”的他经过【guò】一番【fān】思考，选择了北京大【dà】学考【kǎo】古系。

“在大【dà】学时有【yǒu】一门课叫新石器时【shí】代考古【gǔ】课【kè】，教材里【lǐ】出现了河姆【mǔ】渡遗址的内容。老师知道我【wǒ】是慈溪人，也【yě】特地问我有没有去过河姆渡遗址。可能是心理距离很近吧【ba】，这门课学得特别用心。”回【huí】忆起大学时【shí】光，孙国平不禁莞尔。而工作至【zhì】今30余年，他更是【shì】一直与河姆渡【dù】文化的【de】几【jǐ】个重【chóng】要遗【yí】址相伴【bàn】，埋【mái】头【tóu】多年主持发掘了田【tián】螺山遗址【zhǐ】和井头山遗址，他形容这就是“双【shuāng】向奔赴【fù】”——河姆渡文化的【de】多个遗址成了他【tā】比家人还重要的陪伴【bàn】对象。

三代考古人接力

“河姆渡遗址的保存完好【hǎo】意【yì】味着【zhe】它【tā】的研究【jiū】潜力【lì】还【hái】能进一步提升【shēng】，到现在都有越来越多的国内外专【zhuān】家学者在密切关注河姆渡遗址的木【mù】构建筑【zhù】、地理【lǐ】环【huán】境、稻作【zuò】农【nóng】业和原始【shǐ】艺术等【děng】方面的研究成【chéng】果。”孙【sūn】国【guó】平告诉记者，除了田螺山遗址与河姆渡遗址相似外，目【mù】前还找不【bú】到第三个【gè】能代【dài】表远古江南地区历史面【miàn】貌的清晰窗口【kǒu】，河【hé】姆渡遗址的学术地位和社会【huì】影响至今仍未动摇。

暑期【qī】的河姆渡遗址博【bó】物馆【guǎn】，虽烈日当空，但丝毫【háo】没有减少参观者【zhě】的【de】热情。馆内依然人头攒动，出【chū】土【tǔ】的各类文物敞开【kāi】怀抱迎接着八方游【yóu】客。从大【dà】门往里走，整【zhěng】个博物馆被土黄色【sè】包裹，不少仿真还原的场【chǎng】景【jǐng】，更是【shì】穿越时空将【jiāng】游客带【dài】回【huí】七千年【nián】前【qián】的河姆渡。可以想象，河姆渡先民驾舟捕鱼捞虾，吃【chī】着桃【táo】、梅、杏【xìng】、柿、菱【líng】等果实，畜养着【zhe】狗、猪、牛等动物【wù】，并用原始的织机纺织衣物，过着简单而又富足的生【shēng】活。

隔着【zhe】玻璃看到【dào】七千年前像芝麻般细长的【de】稻谷、还保留【liú】着【zhe】拳【quán】头大【dà】小的原样【yàng】骨头、至今看【kàn】上去仍【réng】叹为观止的劳作用【yòng】具安【ān】静地躺在展【zhǎn】示柜里，接【jiē】受万【wàn】千游客的注目。这些既壮观又精致的考古出土文物，正是【shì】像孙国平这样的考古工作者一代又一【yī】代接力钻研的【de】结果。

“河姆渡遗【yí】址的50年凝聚了【le】三代考古人的心血。”孙国【guó】平介绍道。从1973年到1988年【nián】，是河姆渡研【yán】究的第【dì】一代。“第一【yī】代考古【gǔ】专家从年代、文【wén】化面【miàn】貌、历史意义上做出了【le】初步【bù】判断和奠【diàn】基性的贡献。”

孙国平【píng】介绍时【shí】，记者站在井头山遗【yí】址挖【wā】掘现场看到考古【gǔ】发【fā】掘人员仍在非常细心地用小手铲【chǎn】不停挖着，虽然没【méi】有看到【dào】当【dāng】年发掘【jué】河【hé】姆渡遗址的盛况，但想【xiǎng】来应是【shì】在更简陋的工作条件【jiàn】、更艰辛的操作环境【jìng】下【xià】，但同样【yàng】心怀炽热和憧憬的【de】考【kǎo】古专【zhuān】业人【rén】员不辞【cí】辛劳一锹一【yī】锹地干着，支撑他们这样坚持【chí】的正是一份高度的责任【rèn】心和对祖先们【men】创造的文化遗物的一份崇敬和自豪。

正【zhèng】是有了第一代【dài】考【kǎo】古人的艰辛付出，使河姆渡遗【yí】址成为余姚、宁波乃至浙江的“金名【míng】片”，也使河【hé】姆【mǔ】渡遗址成【chéng】为了【le】复原六七千年前中国【guó】东南沿海地【dì】区自然环境和社会文【wén】化【huà】面貌的最清晰窗口。

“从1986年【nián】到2003年，浙江的【de】考古前辈【bèi】们的【de】研【yán】究【jiū】重心主【zhǔ】要放在了良渚【zhǔ】文化上，对河姆【mǔ】渡文化研【yán】究有所放【fàng】缓。在那段时间之后，从2004年【nián】到2013年，我个人则把工作精力调整到主【zhǔ】持田螺山遗址的考【kǎo】古发掘上了【le】。”孙国平侃侃而谈。挖掘田螺山遗址时期的社会经济条【tiáo】件、学术理念以【yǐ】及科技手段相比挖掘【jué】河【hé】姆渡【dù】遗址【zhǐ】时期有【yǒu】了大【dà】幅度【dù】提升【shēng】。而田【tián】螺山遗址不负众望，是迄今为止【zhǐ】发现【xiàn】的河姆【mǔ】渡文化中地面【miàn】环境保存【cún】最好、地【dì】下【xià】遗存相【xiàng】对完整的一处史前【qián】村【cūn】落遗址，对于充【chōng】实和完善河姆渡文【wén】化内涵，全面深入推进河姆渡文化考古研究【jiū】提供了宝贵契机。

陈斌荣 摄

河姆渡的“祖先”在哪？

“我是在几【jǐ】代【dài】考古人打【dǎ】下的基础上幸运地顺应了【le】社会发展给我们创造的【de】条件，顺利地做好田螺山遗址的发掘【jué】工作，并迎来了井【jǐng】头【tóu】山【shān】遗址。

井头山【shān】遗址的发现是河【hé】姆【mǔ】渡文化【huà】研究的一【yī】个重大突【tū】破，基【jī】本上探明了河姆渡文化的来【lái】源问题，把宁波地区的人文【wén】历史又向前推进一千年，更【gèng】重要的是确【què】定【dìng】了【le】宁波地区是中【zhōng】国【guó】海洋文化起源的【de】重点区【qū】域。”孙国平坦言【yán】道。2020年当发现井头山遗【yí】址的消【xiāo】息传到宁波籍的著名文化学【xué】者冯【féng】骥才先生耳朵里的【de】时【shí】候，他惊喜地说【shuō】，“故【gù】乡的历史渊源【yuán】之深之远，无【wú】法想象了！”

目前，如何进一步研究【jiū】、保护和利用河【hé】姆【mǔ】渡文化【huà】的各个遗【yí】址是摆在【zài】研究【jiū】者和各【gè】级政府部门目前【qián】的三个重要课题。孙【sūn】国平说道：“在遗【yí】址的保护【hù】和利用方面我们还在【zài】努力，但不仅仅需要我们专家的努力【lì】，还需全【quán】社会【huì】共同发力。”

“那考古人究竟在追寻什么东西呢？”有人曾这样追问。

陈斌荣　摄

孙国【guó】平笑【xiào】了笑，眼神很明【míng】亮。“人【rén】类文化在衣食住行方面可以是一个整【zhěng】体，但世【shì】界各【gè】个地【dì】方还有不同【tóng】文化个性，就是这些文化【huà】的独特性造就了不【bú】同地域不【bú】同的风土人情，吸引我【wǒ】们【men】去了解不同国家【jiā】、地【dì】区的历史人文。”顿了【le】顿，他【tā】接着说【shuō】，“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为了利用好珍贵的文化遗产，提升全社会的精神品位，促进【jìn】人类【lèi】与自然的和【hé】谐发展。”

河姆渡【dù】文化作为中国东【dōng】南【nán】沿海地区【qū】具有独特【tè】性和影响力的考古学文化，在中华【huá】文【wén】化中也有其【qí】崇高【gāo】的历史地位。“上【shàng】下七千年源远流【liú】长的文【wén】化成为了【le】人们的精神寄托，更在无形中提【tí】升【shēng】了中【zhōng】华【huá】民族的文化自【zì】信和民【mín】族自尊。”孙【sūn】国平认真地说，“这就【jiù】是我们考古人追求的意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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