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历史整体观为视角构建大艺术史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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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艺术史学观，深入来讲主要【yào】是明确治【zhì】史者与艺术社会的【de】关系，即了【le】解治史【shǐ】者与【yǔ】社【shè】会认知所构成的【de】艺术关系【xì】。何谓艺术【shù】社会【huì】？一【yī】般是【shì】说艺【yì】术化的社会生活【huó】，是对【duì】连接艺术【shù】与社会【huì】之【zhī】间建【jiàn】立起的必然联系，关涉到艺【yì】术的社会文化与【yǔ】经济背【bèi】景的重要性，以及艺术传【chuán】播产生的影响作用。由此及彼，产生对艺术【shù】家生活的【de】社会【huì】环境及背景的探索，挖掘和揭示改变艺术家认知意识的各种【zhǒng】社会条件【jiàn】。在我国历史上，这类具有艺术社会的存在事【shì】实比比皆是。例如【rú】，古代艺术创作是通过各【gè】种直观的形【xíng】式散发璀【cuǐ】璨的光芒，书画、音乐、舞蹈、戏曲、雕【diāo】塑及手工艺等【děng】，令人【rén】目【mù】不暇接【jiē】。而了解我【wǒ】国古【gǔ】代不【bú】同【tóng】历史时期的艺术【shù】，若单讲对【duì】人的生活意义，其价值就在于具有【yǒu】感悟美，明义理、疏源流、传文明，而非在功利。几千年来，在我国艺术史上【shàng】涌现了无数名垂【chuí】后世的大家，留下【xià】了光【guāng】辉【huī】灿烂的珍贵【guì】作品。面对这些【xiē】丰富【fù】的艺术进【jìn】行持续有效的【de】研究，就有了比较【jiào】丰厚的【de】学【xué】术积累。尤其是在绵密分析的【de】基础上，进行宏观归纳和理论抽绎，从【cóng】中提炼出可供深入【rù】挖掘的【de】艺术生【shēng】活的种种细节，并【bìng】将其【qí】转【zhuǎn】化形成【chéng】特有的艺术【shù】精神之资源，这【zhè】便是治史【shǐ】者与艺术社会构成【chéng】关系【xì】的具体【tǐ】所在。诸如，通过艺术的呈现来解答以往认识模糊的社会作用【yòng】的问题，明确以往没【méi】有【yǒu】做【zuò】出【chū】的重大【dà】历史【shǐ】判断【duàn】，如关于【yú】古代艺术与古代【dài】中国社会的关【guān】系，古代艺术对中【zhōng】国古代社【shè】会文明形成的促进【jìn】，古【gǔ】代艺术【shù】对中华【huá】民族凝聚力及各民族文【wén】化融合起到【dào】的作【zuò】用【yòng】。当然，还有社会风俗、社会形态，以【yǐ】及人的艺【yì】术【shù】化生活状态【tài】乃至思维模式、审美风尚等。在这个前提下，艺【yì】术【shù】史学观明确治史【shǐ】者与艺【yì】术社会的关系可谓是一种文化传统生【shēng】生不息的生命力【lì】的表现。固然【rán】，也【yě】是对“崇文尚艺”中国艺术史研究中的史【shǐ】学观念【niàn】的【de】认【rèn】同【tóng】。

关注“艺【yì】术【shù】社会”的史学研究思考，在【zài】西方也有许多理【lǐ】论可为佐证【zhèng】。比【bǐ】如，按照匈【xiōng】牙利艺术史【shǐ】学家【jiā】阿诺德【dé】·豪【háo】泽尔提【tí】出的【de】“宏观艺术社会学”理论来【lái】说，艺术史【shǐ】的【de】发展受【shòu】到【dào】社会因素的影响【xiǎng】。故此，豪泽尔的艺术社【shè】会学理论【lùn】自1951年提【tí】出【chū】之后，便在【zài】欧美艺术【shù】史学界【jiè】引起【qǐ】强烈反响。在经历了长达20年的【de】争论之后，豪【háo】泽尔【ěr】的【de】《艺术社会学》最终获得了艺术史【shǐ】学界的【de】广泛认可，也标志着豪泽尔艺术社会学理论建【jiàn】构的完成。更有像【xiàng】法兰克福学【xué】派的创【chuàng】始【shǐ】人马克斯【sī】·霍【huò】克海【hǎi】默【mò】提【tí】出的以社会学立场建立起一种社会批判【pàn】理论，以此来阐释艺术社会学探讨的艺【yì】术与社会生活的互【hù】动关系。学科【kē】考察的【de】是立于社【shè】会基础结【jié】构之中的艺术作品的形式和主题；探索【suǒ】艺术【shù】作品对既存社会状【zhuàng】况的维系和约束力所具有的意义，展【zhǎn】现艺术社会【huì】功能在每【měi】一时【shí】期所有的不同及具【jù】有【yǒu】新【xīn】的意义。如希腊神庙在古典时期所表现出的意象与其在基督教的中世【shì】纪、文艺复兴或者反宗教改革的时【shí】代都不一样【yàng】。对古典遗【yí】迹的【de】社会学研【yán】究显然不同于对【duì】天主教圣迹的【de】社会学【xué】研究。而【ér】作为一个文化的特殊领域【yù】，艺术【shù】是社会【huì】分工的产物。

历史研究是离不开社【shè】会学【xué】的，据【jù】此，在倡【chàng】导交叉学科【kē】推进研究【jiū】中便出【chū】现历史社会学，抑或是社会历【lì】史【shǐ】学研究【jiū】，即社会学和历【lì】史学【xué】的交叉，两者虽【suī】分属【shǔ】于不同的【de】学【xué】科属性（前者属于社会学的范畴），后者【zhě】属【shǔ】于历史学的范【fàn】畴，且【qiě】因学科属性【xìng】不同，决定着【zhe】两【liǎng】者之【zhī】间在【zài】观念、叙事和研究方法上存在着【zhe】必然的差别。但同时两者之间【jiān】又有相【xiàng】通【tōng】之处，即都是对历史社会学或【huò】社会历史学【xué】给予【yǔ】的综合分析。故而，借助【zhù】于此的史学研究【jiū】所形成的观念，必然【rán】有其历史社会学研究思路作铺垫、作支撑，其研究范式与传统史学研究视域产生的变化，开始由探【tàn】讨史【shǐ】学整体性研究【jiū】，抑或是结构【gòu】性研究，转变为针对性很强的【de】研究，诸如，历史【shǐ】行【háng】为研究、历史文【wén】化研究、历史进程研究等。而这样的史学研【yán】究的核心仍然是【shì】“人【rén】”。换言之，历史研究没有【yǒu】超脱社会【huì】属性的【de】“人”，而随着人类活动越来越多地与社【shè】会结合【hé】，每【měi】个人除了生物【wù】属性以外，又有家庭【tíng】属性、宗教属性、地域【yù】属性、族【zú】裔属性、性别属性【xìng】、社会属性、职业【yè】属性、民族属性，以及政治属性等。从这层【céng】意【yì】义上说【shuō】，史学又是以【yǐ】“人”为中心展开的【de】研究【jiū】。而就【jiù】人【rén】与【yǔ】社会的结构【gòu】关系来看，针【zhēn】对【duì】史【shǐ】学研究中【zhōng】心——“人【rén】”的问题所进【jìn】行的研【yán】究，必然需要关注“人”的结【jié】合体所【suǒ】形成的社会。因此，人与社会的结合便【biàn】是【shì】史学研究的【de】主体，在这个【gè】结合【hé】体中，社【shè】会构成的形态大小不一，人【rén】与【yǔ】人、人【rén】与社【shè】会的结【jié】合也有亲【qīn】疏。甚【shèn】而，传统工艺美术史，抑【yì】或是专门【mén】技术史研究，从表面上看是以“物”为【wéi】显在的“主角”，殊不知【zhī】使用【yòng】“物”的仍然是人。因此，人与社【shè】会及其各【gè】种结合体【tǐ】的关系【xì】是复【fù】杂的，这也显示出史【shǐ】学研究的【de】复杂性，即研【yán】究历史中的人【rén】、人的作为，以及人的生【shēng】活【huó】形【xíng】态等种【zhǒng】种互动【dòng】的因素、过程和内在逻辑【jí】确定为研究对象。如是，什么【me】样的史【shǐ】学研【yán】究路径，就会形成什么【me】样的史学观【guān】念，那么，与【yǔ】艺术【shù】社会关系联系【xì】紧密【mì】的艺术史研究就有着自己的特性与特点。

举例来说【shuō】，英国【guó】中国艺【yì】术史家柯律格的研究【jiū】路径，从艺术史学理上说，其研究同样可归【guī】于“艺【yì】术【shù】社会史”之列【liè】。也就是说，柯律【lǜ】格【gé】所强调【diào】的艺术作品针【zhēn】对社会环境的【de】揭示与【yǔ】剖【pōu】析，有着许多来自社会环境的影响【xiǎng】，由之产生关注【zhù】艺术、社会与政【zhèng】治生态之间的【de】丰富“交往”。柯律格之所以循迹这样的【de】艺术史研究途径与方法，应该说【shuō】得益于他对中国传统文化【huà】映射出的、具有“艺术社会史”样貌的【de】兴趣【qù】及认【rèn】识。他1974年到【dào】北京【jīng】语言【yán】大【dà】学进修【xiū】中【zhōng】文，这是他对中国艺术产生亲近的缘【yuán】起。之后，从1979年【nián】开【kāi】始，他在【zài】伦敦维多【duō】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【wù】馆【guǎn】中国部担任了15年【nián】的馆员【yuán】和策展【zhǎn】人。该博【bó】物馆收藏有大量的中国工艺美术品，柯律【lǜ】格沉浸于此，磨炼眼【yǎn】力【lì】，对【duì】木器、漆器【qì】、玉器、瓷器均有研究，陆续出版【bǎn】了有关中【zhōng】国【guó】园林、外销画和【hé】家具的研【yán】究著述。

在一次访谈中【zhōng】，柯【kē】律格表示，由于整个大学【xué】期【qī】间都在与语言“搏斗”，对理【lǐ】论无暇顾及，直到在博物【wù】馆工作时接触到法【fǎ】国哲学家、社会【huì】学家布尔迪厄【è】等人的学说，始【shǐ】有豁然【rán】开朗之感。从此【cǐ】以后【hòu】，柯律【lǜ】格注重运用文史【shǐ】互证的方式【shì】，并从人【rén】类学和社会学【xué】研究中汲取【qǔ】营【yíng】养，依照人物生活环境及【jí】社会脉络与历史情【qíng】境推【tuī】进史学研判。柯律【lǜ】格的这一史【shǐ】学研【yán】究路径也印证了【le】美国社会历史学家米尔斯在《社会学的想象力》一书中设想的社会学想【xiǎng】象力所应具有的三大维度--社会结构【gòu】的维度【dù】、历史的维度【dù】以及【jí】个人历程【chéng】的维度。其中【zhōng】，历史的维度要【yào】求“关注特【tè】定社会在人类【lèi】历史中【zhōng】的【de】位置【zhì】，变迁的动力，对于整体人【rén】性发展的意义【yì】，历史时【shí】期的由来和【hé】影响【xiǎng】，形塑【sù】历史的【de】特定方式为【wéi】何”。可见，长【zhǎng】久以【yǐ】来，在社会学研究中，除了社会结构的维度之【zhī】外，历史【shǐ】维【wéi】度和个人【rén】历程维度被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。特【tè】别是无【wú】视历史【shǐ】中的【de】个【gè】人【rén】因素，导致史学【xué】研【yán】究也受此【cǐ】影响，仿佛世界只存在冷冰【bīng】冰、干巴巴的“社会结【jié】构【gòu】”。这种既不了解自【zì】身社会的历史变迁，也不观照个体生命体验【yàn】的研究方式【shì】，自然无【wú】法建【jiàn】构出既【jì】有【yǒu】深刻历史【shǐ】文化感【gǎn】悟，又具有深刻且鲜活的个性化历史社会学学理体系。

对比来看，柯律格【gé】在1991年【nián】出【chū】版【bǎn】的《长物：早期现【xiàn】代中国【guó】的物质文化与社会状【zhuàng】况【kuàng】》一书，从论述角度来说，选择的是【shì】从物品认识视【shì】角【jiǎo】切【qiē】入艺术史，研究方法也采【cǎi】用了跨学科界域进行。如【rú】依照社【shè】会文化理论来讨【tǎo】论明代对物的审视，全面考察了明代社会【huì】中的【de】物是【shì】如何被【bèi】鉴赏、使用，从而提出文化资本和社会对晚明物质文【wén】化的独【dú】特态度，可谓是“艺术社会”史学研究的代表著【zhe】述之一。柯律【lǜ】格在【zài】该书导言【yán】中强调：谈论物品所关【guān】注【zhù】的是明【míng】代后【hòu】期人【rén】们【men】看待物品的【de】方式。正是在不断研究这些实【shí】物的过程中，将它们【men】解读为鉴【jiàn】赏文献【xiàn】，这类文本构成了此书主要【yào】的原始资料。从那时流传【chuán】至【zhì】今的手工艺品与文【wén】献中对物品的描【miáo】述非常【cháng】“贴切【qiē】”。“物【wù】品”已被认定相当重要，它越来越【yuè】多地吸引了【le】从【cóng】事广义【yì】历史学和【hé】人类学研究的学者【zhě】的注意。很明显，柯律【lǜ】格其【qí】实有意从物【wù】的【de】生产制【zhì】造【zào】的一般【bān】研究视角转【zhuǎn】向物质文化研究，这才有【yǒu】他特【tè】别提及的具有广义历史学和人【rén】类学研究【jiū】的价值。

如【rú】上所【suǒ】述，艺术【shù】史学观的确是在明【míng】确【què】治史者与艺术社会关系的【de】综合【hé】考虑中形【xíng】成的【de】，实证论者会认为【wéi】“因为看见所以【yǐ】相信”，诠释论【lùn】者则会以为“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相信【xìn】所以看见【jiàn】”。总之，这【zhè】也是史学研【yán】究实践过程【chéng】中获得的【de】真知。仅就艺术社【shè】会史【shǐ】研究而言，如今也发【fā】生了一系列相互【hù】关联的转变。诸如，在地理区域上具有更【gèng】大的流动性【xìng】，在消费种类【lèi】上拥有更多的选择，并随着人的消费行为和生【shēng】活方式的改变而改变。因此，其介入艺术史学研究并不仅仅是一【yī】种【zhǒng】实证社【shè】会史【shǐ】学【xué】，而【ér】是更加强调所有形式知【zhī】识的综合，即具有相【xiàng】对性研究【jiū】的反身性。所谓“反身性”，就【jiù】是认识到【dào】研究本身植根于【yú】社会【huì】与环境中，以一种研【yán】究反思【sī】自身，测【cè】量研究者和【hé】史学研究过程对【duì】研【yán】究主题和【hé】研究问题【tí】发现的影响【xiǎng】。如【rú】此说来，中国艺术【shù】史学观的彰显又有【yǒu】了史学理论上【shàng】的【de】借助【zhù】，都包含着【zhe】史学理【lǐ】论的多样化假【jiǎ】定【dìng】，其研究取向将分享相同元理【lǐ】论的多【duō】个理【lǐ】论归类在一起的史学认知的类【lèi】型上，以丰富【fù】艺术史学观【guān】念获【huò】得的理论支持。

（夏燕靖，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【xué】重大项目《跨门类艺术史学【xué】理【lǐ】论与【yǔ】方【fāng】法研究》阶段性【xìng】成果）